宣 明 善

摘 自 「 葡 萄 藤 」 第 五 十 七 期 1997 年 3 月

　 　 去 年 12/28 晨 麥 神 父 問 我 ， 昨 夜 有 沒 有 在 夢 裡 見 到 妳 ， 夢

是 不 曾 夢 過 ， 倒 是 妳 嬌 小 的 身 影 ， 靦 腆 的 笑 ， 卻 不 時 的 在 腦

海 裡 翻 轉 著 ， 記 得 那 是 在 Chihuahua 市 ， 在 望 完 麥 神 父 與 陳

神 父 共 同 舉 行 的 彌 撒 後 ， 在 聖 堂 外 ， 我 們 許 多 人 圍 著 妳 ， 試 著

以 西 班 牙 語 與 妳 溝 通 ， 在 七 嘴 八 舌 比 手 劃 腳 後 ， 才 訝 異 的 發

現 ， 妳 竟 然 能 說 得 一 口 流 利 的 英 語 ， 我 們 高 興 的 叫 了 起 來 ，

這 時 妳 低 下 頭 ， 抿 著 唇 ， 有 些 不 好 意 思 的 笑 了 ， 好 可 愛 ， 真 的

好 可 愛 喲 ！ 妳 說 妳 82 歲 ， 看 來 一 點 都 不 像 ， 不 知 是 妳 的 豁 達 ，

或 是 艱 辛 的 歲 月 讓 妳 忘 了 自 己 真 正 的 年 歲 ， 我 想 是 妳 把 自 己

完 全 的 託 付 於 天 主 ， 而 得 到 他 最 好 的 照 顧 ， 每 天 快 快 樂 樂 、 努

力 的 生 活 著 。 妳 闡 述 著 在 兒 童 時 期 隨 著 父 母 到 舊 金 山 築 路 打

工 ， 卻 因 身 份 問 題 於 40 年 前 遣 返 回 墨 西 哥 ， 不 久 遠 別 了 自 己

的 家 鄉 、 親 人 ， 隨 著 一 對 醫 生 夫 婦 到 Chihuahua 討 生 活 ， 一 幌

又 是 40 個 年 頭 ， 在 醫 生 夫 婦 相 繼 去 世 後 ， 就 成 為 一 個 無 家 可

歸 的 老 婦 人 ， 住 在 難 民 居 留 所 中 （ 據 麥 神 父 說 妳 是 一 個 特 殊

的 案 例 ） 。 妳 每 天 早 晨 七 點 到 商 場 打 掃 ， 商 場 只 管 飽 妳 的 五 臟

廟 ， 偶 爾 給 妳 錢 作 為 酬 勞 ， 晚 上 六 點 才 返 回 居 所 ， 每 天 就 這

樣 的 在 外 頭 幌 個 10 、 11 個 小 時 。 這 時 妳 流 露 出 無 限 的 懷 念 ，

懷 念 金 門 大 橋 ， 閃 爍 的 霓 虹 燈 ， 妳 說 那 是 妳 此 生 中 最 美 好 的

日 子 。 問 妳 何 不 回 老 家 ？ 妳 說 家 鄉 沒 有 什 麼 熟 識 的 親 人 存 在 ，

自 己 也 已 習 慣 這 裡 的 生 活 ， 就 是 這 樣 的 活 著 ， 有 天 主 的 照 顧

不 用 憂 愁 ， 每 天 可 以 到 聖 堂 望 望 彌 撒 ， 坐 在 聖 堂 外 的 梯 階 上

曬 曬 太 陽 ， 看 看 熙 熙 攘 攘 的 人 群 … … 。 這 才 瞥 見 妳 頸 項 上 戴 著

一 串 唸 珠 ， 身 邊 有 個 塑 膠 袋 的 小 包 包 ， 我 想 這 就 是 妳 的 全 部

家 當 吧 ！ 正 談 在 興 頭 ， 在 同 伴 的 催 促 下 ， 不 得 不 依 依 不 捨 的

互 道 珍 重 再 見 ， 這 時 妳 突 然 捧 起 我 手 ， 用 唇 輕 輕 的 吻 著 ， 我 好

感 動 ， 一 股 暖 流 充 滿 全 身 ， 鼻 子 一 酸 ， 使 得 離 別 更 為 不 捨 ，

摟 著 妳 ， 摟 著 妳 ， 就 這 樣 的 摟 著 妳 ！ 在 下 午 五 點 左 右 ， 麥 神

父 帶 著 我 們 一 群 人 浩 浩 蕩 蕩 的 在 大 街 上 逛 逛 、 看 看 ， 也 順 便 買

買 ， 隊 伍 因 而 拉 得 很 長 ， 這 時 麥 神 父 作 了 個 決 定 ， 帶 我 們 去

一 個 大 商 場 ， 那 裡 面 有 許 多 商 店 有 吃 的 、 喝 的 、 穿 的 、 用 的

及 擺 飾 ， 的 確 難 得 到 這 裡 來 ， 怎 麼 說 也 得 帶 點 紀 念 品 回 家 ， 不

是 嗎 ？ 大 約 十 來 分 鐘 我 們 到 了 一 家 大 商 場 ， 一 進 門 口 就 見 著

妳 端 坐 在 小 吃 攤 上 休 息 ， 使 我 不 得 不 由 衷 的 感 謝 天 主 、 讚 美

天 主 ， 能 安 排 我 們 再 度 的 相 逢 。 （ 嗨 ， 麥 神 父 ， 這 麼 多 的 商 店

， 你 怎 麼 選 上 了 這 一 家 的 ？ ） 很 高 興 妳 仍 記 得 我 們 ， 我 倆 像

老 朋 友 一 樣 又 開 始 聊 ， 妳 告 訴 我 這 裡 就 是 妳 每 天 清 掃 的 地 方 ，

這 時 妳 從 衣 袋 中 取 出 一 罐 別 人 送 給 妳 的 Lotion ， 非 要 我 收 下 ，

我 不 收 ， 妳 非 給 ， 這 樣 一 來 一 往 ， 也 逗 得 我 眼 眶 澀 澀 的 ， 感 覺

到 妳 對 我 真 好 ， 很 真 心 ， 在 妳 瞭 解 我 不 收 是 因 為 我 要 妳 珍 視

別 人 送 給 妳 東 西 時 的 那 份 愛 心 ∼ 那 人 希 望 妳 也 能 好 好 的 保 養

妳 的 美 麗 。 這 時 麥 神 父 也 過 來 用 西 班 牙 語 與 妳 聊 天 ， 看 你 們

聊 得 很 開 心 ， 笑 容 一 直 掛 在 臉 上 。 不 知 何 時 陳 神 父 也 坐 在 旁

邊 ， 看 著 我 們 談 天 ， 偶 爾 也 插 上 幾 句 ， 突 然 神 父 從 皮 夾 中 拿 出

一 張 鈔 票 交 給 妳 ， 妳 拿 著 它 呆 望 著 直 說 謝 謝 ， 說 好 久 沒 摸 過

這 面 額 的 鈔 票 。 我 怕 壞 人 看 到 ， 要 妳 趕 快 收 起 來 ， 這 才 瞧 見

妳 的 家 當 ， 不 過 是 幾 件 衣 服 ， 一 個 裝 水 的 瓶 子 ， 沒 吃 完 的 麵 包 ，

一 個 空 眼 鏡 盒 。 談 著 、 談 著 快 六 點 了 ， 催 妳 回 去 妳 不 肯 ， 總

想 再 抓 住 時 間 多 聚 一 會 ， 直 到 我 們 不 得 不 離 去 的 時 候 才 互 相

道 別 ， 這 時 幾 個 姐 妹 也 過 來 表 示 他 們 的 愛 心 ， 要 妳 好 好 的 保 重 ，

買 些 自 己 想 要 的 東 西 ， 這 時 妳 竟 然 哭 了 起 來 ， 使 得 我 們 個 個

心 裡 更 難 過 ， 我 們 一 塊 的 走 了 一 會 ， 陳 神 父 和 我 想 攙 扶 妳 過

馬 路 ， 來 來 往 往 的 車 輛 實 在 太 多 ， 我 們 過 都 過 不 去 ， 這 時 麥

神 父 說 讓 妳 自 己 走 ， 妳 生 活 在 這 個 環 境 ， 妳 自 有 妳 自 己 的 方 法 ，

就 這 樣 ， 在 暮 色 中 妳 穿 越 了 車 輛 川 流 不 息 的 馬 路 ， 在 我 早 已

模 糊 的 雙 眼 前 消 失 了 ！ 的 確 ， 妳 有 天 主 的 照 顧 ， 我 又 何 必 憂

慮 呢 ？

燦 爛 的 笑 （ 二 ）

　 　 27 日 中 午 ， 我 們 大 夥 很 興 奮 的 到 Jurarz 一 家 墨 西 哥 人 家

作 客 ， 在 那 我 們 享 用 了 一 頓 道 地 的 墨 西 哥 午 餐 ， 是 由 五 位 在

教 堂 服 務 的 墨 西 哥 婦 女 特 別 為 我 們 準 備 的 ， 除 了 有 兩 大 鍋 米

飯 ， 還 有 類 似 我 們 的 咖 哩 雞 （ 很 辣 很 辣 ） ， 現 製 的 Tortilla ， 我

親 眼 見 到 其 中 一 位 老 婦 人 ， 從 油 鍋 中 將 餅 一 張 張 的 取 出 來 ，

再 浸 入 滾 燙 的 Tomato Sauce 裡 ， 再 包 上 Mozerella Cheese ，

在 製 作 的 過 程 ， 他 們 依 然 有 說 有 笑 ， 偶 爾 見 那 老 婦 人 不 時 的 吹

吹 她 的 手 指 。 餐 後 我 們 步 行 到 Jurarz 的 第 一 座 Mission

Church 參 觀 ， 並 作 簡 短 的 祈 禱 ， 那 位 製 墨 西 哥 餅 的 老 婦 人 正

坐 在 我 旁 邊 ， 我 好 奇 地 把 她 的 手 拿 起 來 看 ， 才 知 道 她 的 十 個 手

指 頭 都 已 灼 傷 起 了 水 泡 ， 心 中 一 酸 ， 生 性 內 向 的 我 不 知 那 來

的 勇 氣 ， 情 不 自 禁 地 把 她 的 手 放 在 我 的 唇 上 親 吻 著 ， 似 乎 也

只 有 這 樣 才 能 表 達 我 的 感 激 、 敬 愛 之 意 ， 而 她 也 回 應 了 我 難 忘

的 微 笑 。 後 記 ： （ 一 ） 謝 謝 大 傳 組 組 長 王 念 祖 兄 用 的 緊 迫 盯

人 （ 時 時 在 妳 左 右 ） ， 倒 數 計 時 （ 歲 月 催 人 老 驚 嚇 人 ） 的 方

式 ， 使 不 善 於 表 達 的 我 ， 不 曾 有 鉛 字 體 經 驗 的 我 ， 終 於 能 將 此

文 獻 給 麥 神 父 ， 但 望 能 博 得 麥 神 父 一 笑 ， 相 信 那 也 是 燦 爛 的

笑 ， 能 熾 熱 我 的 心 ， 把 喜 樂 的 訊 息 帶 給 他 人 ， 謝 謝 麥 神 父 安

排 的 這 趟 難 忘 的 El Paso Missionary Trip ！ （ 二 ） 說 也 奇 怪 ，

他 們 的 笑 都 是 如 此 的 羞 澀 、 靦 腆 、 溫 煦 、 感 恩 ， 我 卻 執 意 的 要

把 它 形 容 成 燦 爛 的 笑 ， 只 因 他 們 的 笑 有 如 燦 爛 的 陽 光 普 照 著

大 地 ， 炙 熱 了 信 德 的 心 ， 亙 久 亙 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