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悼 我 好 友 宣 明 善

郭 曼 莉

驚 聞 惡 耗 ， 如 晴 天 霹 靂 ， 由 台 灣 趕 來 德 州 已 是 八 月 二 日 的 下

午 。 八 月 十 日 下 午 一 點 三 十 分 由 葬 儀 社 取 回 一 個 四 方 形 沉 甸 甸

的 金 盒 ， 裡 頭 置 放 著 好 友 明 善 的 骨 灰 ， 明 善 兒 子 為 為 開 著 車 ，

我 為 他 捧 著 骨 灰 ， 送 我 好 友 最 後 一 程 。 途 中 不 禁 悲 從 中 來 ， 泣

不 成 聲 ， 灑 了 一 路 的 淚 。 為 為 問 我 ， 是 否 骨 灰 壓 的 太 重 了 ？ 我

腦 裡 想 ， 重 的 是 我 這 一 顆 往 下 沉 的 心 。

回 想 起 初 識 明 善 ， 該 是 一 九 九 二 年 三 月 ， 我 剛 從 加 州 帶 著 侄

兒 祈 賢 遷 居 到 德 州 PLANO 的 那 一 年 那 一 個 月 ， 很 巧 的 ， 德 州

接 待 我 們 的 好 友 麗 櫻 就 住 在 明 善 家 的 隔 壁 ， 許 是 有 緣 ， 我 定 居

德 州 的 第 一 份 工 作 ， 也 是 和 明 善 一 起 ， 那 時 ， 還 有 位 同 事 碧 霞 ，

歲 數 介 於 我 倆 中 間 ， 年 齡 相 仿 ， 很 自 然 的 就 走 在 一 起 ， 工 作 一

起 ， 業 餘 時 間 玩 在 一 起 ， 自 然 而 然 就 成 為 好 朋 友 ， 也 像 一 家 人 ，

彼 此 分 享 所 有 。 明 善 帶 著 兒 子 為 為 、 侄 兒 有 有 、 侄 女 小 聿 ， 生

活 在 一 起 ， 宣 媽 媽 有 時 也 會 來 長 住 一 下 。 我 和 侄 兒 則 租 住 在 一

間 小 公 寓 ， 說 起 來 恍 如 昨 日 ， 又 像 是 遙 不 可 及 的 從 前 ； 這 種 回

憶 及 感 覺 ， 相 信 認 識 明 善 的 人 多 少 會 認 同 ， 她 的 友 誼 像 新 酒 、

也 像 醇 酒 ， 令 品 嚐 的 人 ， 愛 不 釋 手 。

雖 然 我 倆 的 宗 教 信 仰 略 有 差 異 ， （ 我 是 一 個 基 督 教 徒 ） ， 但

我 們 都 堅 信 我 們 信 的 是 同 一 個 上 帝 。 每 到 周 日 ， 我 們 分 別 到 不

同 的 教 會 去 聚 會 ， 或 望 彌 撒 。 剛 到 德 州 初 期 ， 在 每 個 周 六 早 晨

六 點 半 左 右 ， 在 我 家 有 個 一 小 時 的 查 經 ， 由 PCAC 張 玉 明 牧 師

帶 領 筱 茵 、 筱 芸 及 祈 賢 查 經 ， 熱 心 的 教 友 徐 明 清 及 明 善 也 常 是

查 經 班 的 座 上 客 ， 足 見 明 善 頗 有 屬 靈 的 追 求 ， 也 喜 歡 研 讀 神 的

話 語 。

她 就 是 那 種 隨 和 、 體 貼 、 善 解 人 意 的 人 ， 善 良 更 是 不 在 話 下 ，

愛 朋 友 就 像 愛 家 人 一 樣 無 私 ， 也 喜 歡 動 物 、 花 草 ， 說 話 聲 音 嬌

柔 且 輕 聲 細 語 ， 並 常 說 些 稱 讚 人 、 誇 獎 人 的 話 去 造 就 人 ， 大 概

是 以 前 當 過 老 師 ， 頗 有 師 者 風 範 ； 有 耐 心 又 鮮 有 情 緒 化 的 表 現 ，

跟 她 在 一 起 ， 就 像 吹 著 溫 暖 的 春 風 ， 和 諧 、 舒 適 、 不 費 心 思 、

不 傷 腦 筋 ， 只 要 默 默 享 受 ， 享 受 她 的 關 懷 及 愛 即 可 。

據 我 所 知 ， 明 善 最 早 是 在 一 九 八 九 年 八 月 由 台 灣 移 民 到 紐 澤

西 （ NJ ） ， 在 大 姐 明 真 處 住 了 一 段 短 時 間 ， 九 ○ 年 初 就 帶 著 兒

子 到 德 州 ， 為 弟 弟 明 智 照 顧 兩 位 子 女 。

記 得 有 一 次 ， 她 和 兒 子 為 了 去 探 望 朋 友 淑 真 在 AUSTIN 大 學

讀 書 的 女 兒 佳 怡 ， 便 順 道 邀 我 和 祈 賢 共 同 遊 覽 德 州 首 都 奧 斯 汀 ，

名 勝 聖 安 東 尼 及 休 士 頓 太 空 總 署 等 地 ； 四 個 人 一 部 車 ， 兩 天 內

來 回 ， 足 足 開 了 一 千 多 英 哩 ， 回 程 時 還 繞 到 WAXAHACHIE 好

朋 友 信 海 家 ； 回 到 住 處 ， 已 然 是 半 夜 ， 自 是 累 個 半 死 。 對 於 不

是 很 愛 開 車 的 我 們 而 言 ， 短 時 間 內 締 造 的 一 千 二 百 英 哩 的 佳 績

還 真 是 個 人 史 上 的 創 舉 。

另 一 個 創 舉 則 發 生 在 九 三 年 春 天 ， 正 好 是 我 們 認 識 後 的 一 年 ，

她 禁 不 起 姐 妹 明 真 、 明 美 的 一 再 遊 說 及 要 求 ， 終 於 決 定 再 次 遷

居 到 NJ ， 和 媽 媽 、 為 為 、 姐 妹 們 共 享 天 倫 。 尊 重 朋 友 的 選 擇 是

我 的 原 則 ， 再 多 的 不 捨 也 擺 在 打 包 整 理 的 箱 子 裡 ， 連 同 車 子 一

起 托 運 到 NJ 。 臨 行 前 ， 我 買 了 一 個 全 新 的 不 錯 電 話 機 送 給 她 ，

告 訴 她 ， 這 會 成 為 我 們 之 間 連 繫 的 工 具 。 當 晚 一 切 就 緒 ， 大 家

了 無 睡 意 ， 便 促 膝 而 談 ； 天 將 破 曉 ， 我 做 了 一 些 餃 子 ， 還 做 了

一 些 吃 的 東 西 （ 保 證 不 是 很 可 口 ， 但 可 以 下 肚 ） ， 帶 在 車 上 ，

和 侄 兒 一 起 送 她 們 到 機 場 ； 大 概 是 比 預 定 起 飛 的 時 間 到 得 太 早 ，

大 家 心 裡 放 鬆 ， 就 肆 無 忌 憚 的 在 候 機 室 座 椅 上 開 起 歡 送

PARTY ， 不 僅 旁 若 無 人 ， 大 塊 朵 頤 ， 還 高 談 闊 論 ， 互 祝 保 重 ，

嬉 戲 不 停 ， 宣 媽 媽 是 幽 默 風 趣 的 老 小 孩 ， 也 打 成 一 片 ， 我 封 她

為 「 老 頑 童 」 ， 和 她 一 起 ， 不 知 時 間 之 飛 逝 。 一 直 等 到 我 吃 飽

喝 足 ， 鬧 夠 了 ， 我 去 找 洗 手 間 方 便 ， 出 來 之 後 才 驚 覺 有 些 不 對

勁 ， 放 眼 一 看 ， 怎 麼 的 ， 候 機 室 除 了 我 們 （ 宣 媽 媽 、 明 善 、 為

為 、 祈 賢 及 我 ） ， 還 是 我 們 ， 見 不 到 任 何 其 他 旅 客 ， 我 一 愣 ，

心 頭 一 緊 ， 只 見 一 位 著 制 服 的 女 空 服 員 迎 面 而 來 ， 我 趨 前 緊 張

的 抓 著 她 問 ： 「 人 都 到 那 去 了 ？ 」 她 弄 清 楚 我 的 意 思 ， 也 詫 異

的 反 問 我 ， 飛 機 都 已 起 飛 ， 難 道 我 們 沒 聽 到 廣 播 嗎 ？ 想 起 來 也

真 是 不 可 思 議 ， 我 望 著 明 善 等 人 還 渾 然 不 覺 的 坐 在 座 椅 上 聊 天 ，

不 知 如 何 向 空 服 員 解 釋 忘 情 的 我 們 真 是 到 了 忘 我 天 地 的 境 界 了 。

一 臉 無 助 焦 慮 的 表 情 ， 激 起 空 服 員 善 良 的 惻 隱 之 心 ， 馬 上 快 步

小 跑 去 打 電 話 ， 聯 絡 塔 台 調 回 已 快 駛 離 跑 道 上 揚 的 飛 機 ， 並 帶

著 我 小 跑 到 閘 門 ， 我 大 聲 呼 叫 明 善 扶 著 媽 媽 ， 祈 賢 和 為 為 提 著

隨 身 攜 帶 上 機 的 物 品 ， 我 一 馬 當 先 ， 首 當 其 衝 的 進 入 閘 門 通 道 ，

沒 想 到 ， 我 一 口 氣 還 沒 喘 定 ， 站 在 又 一 次 把 門 打 開 的 機 艙 前 ，

被 空 服 員 猛 從 背 後 一 推 ， 推 進 機 艙 內 ， 還 大 叫 機 艙 內 人 員 準 備

關 機 門 ， 以 為 就 我 是 那 一 個 錯 過 班 機 的 人 ， 我 嚇 一 跳 ， 馬 上 退

出 機 艙 ， 大 喊 ： 「 不 是 我 ， 不 是 我 」 ， 另 一 隻 手 則 指 著 已 經 趕

到 的 為 為 及 明 善 和 媽 媽 。 來 不 及 話 別 ， 比 比 打 電 話 的 手 勢 ， 就

目 送 驚 魂 未 定 的 他 們 離 去 。 這 種 把 飛 機 給 及 時 抓 回 來 的 經 驗 ，

誰 人 能 與 ？ 豈 不 又 是 另 一 項 個 人 創 舉 ？

搬 去 NJ 的 明 善 一 家 安 定 之 後 ， 又 發 現 生 活 中 有 些 不 便 ， 特

別 是 中 式 飲 食 的 採 買 ， 她 和 媽 媽 均 是 很 傳 統 的 中 國 女 性 ， 她 說

紐 澤 西 沒 有 中 國 城 ， 有 些 東 西 一 定 要 到 紐 約 才 買 得 到 ， 我 便 自

作 主 張 去 僑 冠 、 今 日 等 市 場 ， 採 買 了 一 些 包 含 罐 頭 等 的 中 式 食

品 及 中 藥 材 等 郵 寄 給 她 。 她 在 一 片 道 謝 聲 中 對 我 冒 出 了 一 句

話 ： 「 告 訴 朋 友 們 ， 不 要 輕 易 搬 離 德 州 。 」 我 笑 問 她 ： 「 這 是

一 句 名 言 嗎 ？ 」 因 為 她 知 道 當 年 我 遷 居 到 德 州 時 ， 乍 見 境 內 好

多 教 會 、 神 學 院 等 覺 得 屬 靈 氣 氛 很 強 ， 便 很 自 然 的 寫 信 給 我 在

台 灣 的 親 友 們 ， 告 以 「 德 州 是 一 個 很 接 近 天 堂 的 地 方 」 ， 沒 料

到 簡 單 的 話 語 引 起 複 雜 的 聯 想 ， 多 種 揣 測 裡 有 一 項 是 以 為 我 大

概 不 久 於 人 世 ！ 才 會 有 接 近 天 堂 的 想 法 ； 誠 然 ， 「 德 州 是 一 個

很 接 近 天 堂 的 地 方 」 ， BUT HOW

CLOSE ？ 當 輩 份 上 我 應 尊 稱 為 小 阿 姨 的 祖 琪 私 下 告 訴 我 ， 已

有 弟 兄 看 見 異 像 知 道 明 善 已 然 在 天 ； 我 們 便 以 感 謝 的 心 讚 美 。

在 紐 澤 西 住 了 一 年 左 右 的 明 善 一 家 ， 終 於 又 搬 回 到 德 州 的 懷

抱 。 那 時 我 正 計 劃 在 PLANO 買 房 子 ， 為 為 天 真 的 要 求 媽 媽 和

我 合 買 一 棟 ， 以 便 大 家 可 以 住 在 一 起 ； 然 而 明 智 早 有 房 子 在 ，

也 需 要 明 善 幫 忙 打 理 ， 於 情 於 理 都 不 肯 讓 明 善 離 開 ， 所 以 他 們

又 住 回 老 家 麗 櫻 的 隔 壁 。 我 買 的 住 家 離 她 們 不 遠 ， 並 為 侄 兒 添

購 了 一 台 國 際 標 準 型 的 撞 球 台 ， 吸 引 了 無 數 個 中 好 手 ， 有 大 有

小 ， 特 別 是 男 孩 ， 祈 賢 、 有 有 、 為 為 及 部 份 同 學 們 常 玩 在 一 起 ，

或 打 籃 球 ， 自 有 一 番 樂 趣 ！

聚 聚 離 離 ， 人 生 無 常 ， 九 四 年 我 應 召 返 台 幫 助 處 理 我 大 哥 的

私 人 事 業 ， 雖 然 每 年 報 稅 期 間 ， 我 總 會 回 來 一 、 二 趟 ， 明 善 每

年 也 會 帶 為 為 ， 或 媽 媽 到 台 灣 ， 畢 竟 見 面 次 數 銳 減 很 多 ， 這 時

我 們 又 恢 復 以 電 話 作 定 期 或 不 定 期 的 聯 繫 ； 她 手 上 握 有 我 十 來

個 在 台 灣 的 電 話 ， 不 論 我 在 南 在 北 ， 在 外 或 在 家 ， 她 想 找 我 時 ，

總 有 辦 法 在 一 定 的 時 間 內 立 即 找 到 我 ， 常 常 令 我 很 驚 訝 她 的 堅

持 及 執 著 。

明 善 是 個 個 性 內 向 ， 有 點 害 羞 ， 不 愛 出 風 頭 ， 也 不 太 愛 廢 話

的 女 孩 ， 縱 使 內 心 情 感 澎 湃 ， 外 表 也 是 祥 和 一 片 ， 從 事 教 職 長

達 十 九 年 ， 是 個 受 學 生 尊 敬 愛 戴 的 好 老 師 。 她 喜 歡 和 我 分 享 她

的 喜 怒 哀 樂 ， 喜 歡 我 提 供 的 意 見 ， 喜 歡 我 直 覺 的 判 斷 ， 喜 歡 我

對 她 生 活 態 度 的 直 言 直 語 ， 喜 歡 我 毫 無 顧 忌 的 分 析 事 理 。 我 喜

歡 她 描 述 她 的 生 活 點 滴 、 心 路 歷 程 ， 我 喜 歡 她 坦 白 相 告 她 感 情

的 依 歸 ， 我 喜 歡 她 在 受 了 委 曲 時 ， 能 釋 放 的 在 電 話 中 像 孩 子 般

嚎 啕 大 哭 ， 讓 悲 傷 有 出 口 ； 或 是 面 對 面 的 任 由 兩 行 清 淚 直 掛 ，

紓 解 壓 力 ， 我 更 喜 歡 她 略 帶 嬌 羞 的 陳 述 她 生 命 中 令 人 雀 躍 喜 樂

的 事 ， 使 快 樂 加 倍 。 不 論 是 在 工 作 上 、 交 友 上 、 教 會 服 務 上 、

家 庭 生 活 上 及 兒 子 成 長 上 ， 能 與 她 一 起 分 憂 、 一 起 喜 樂 ， 我 認

為 是 上 帝 賜 予 的 福 份 。

明 善 另 有 一 個 特 點 ， 不 容 易 記 恨 ， 很 懂 得 包 容 ， 很 會 寬 宥 人 ，

您 最 好 不 要 踏 入 她 受 傷 的 情 緒 裡 ， 因 為 當 您 被 其 影 響 ， 為 她 打

抱 不 平 ， 而 且 怒 氣 未 消 時 ， 她 卻 像 沒 事 人 似 的 ， 已 找 到 好 理 由

為 得 罪 她 的 人 開 脫 ； 我 常 說 ， 「 喂 ！ 您 有 沒 有 搞 錯 ？ 我 還 沒 氣

完 ， 您 又 沒 事 了 ， 真 被 您 打 敗 ！ 」 難 怪 我 倆 參 加 的 同 一 壽 險 公

司 ， 體 檢 報 表 上 她 是 最 佳 狀 態 ， 而 我 卻 是 差 兩 級 就 被 列 入 拒 保

行 列 。 經 上 記 著 說 「 不 可 含 怒 到 日 落 」 ， 她 可 是 比 我 先 徹 底 做

到 了 。

她 最 喜 歡 揶 揄 我 的 話 是 「 拜 託 您 愛 自 己 多 一 點 ， 我 不 忍 心 看

到 您 那 麼 勞 累 。 」 「 不 要 老 是 想 到 別 人 ， 為 別 人 著 想 ， 多 愛 自

己 一 點 可 不 可 以 ？ 」 「 可 不 可 以 愛 自 己 多 一 些 ？ 別 讓 人 操 心 ，

好 嗎 ？ 」 老 是 這 些 類 似 的 話 在 我 身 邊 打 轉 ， 其 實 她 自 己 何 嘗 不

是 需 要 這 些 忠 告 ？ 這 些 話 說 的 豈 不 就 是 她 自 己 的 寫 照 ？ 還 有 一

回 ， 大 約 是 一 年 多 前 ， 她 鄭 重 的 向 我 宣 告 ， 「 曼 莉 ， 我 開 始 買

樂 透 了 ， 有 您 一 份 哦 ！ 」 我 也 故 作 嚴 肅 的 笑 說 ， 「 那 就 拜 託 您

多 買 一 些 囉 ！ 這 樣 中 獎 的 機 會 才 會 高 ， 謝 謝 囉 ， 這 麼 關 照 ， 中

獎 可 不 能 污 掉 哦 ！ 千 萬 要 記 得 通 知 ！ 」 這 樣 的 發 財 夢 是 因 為 物

質 生 活 本 來 就 不 富 裕 的 我 們 ， 常 想 能 在 有 生 之 年 ， 能 力 範 圍 內

合 辦 個 孤 兒 院 或 老 人 院 之 類 的 ， 作 為 退 休 後 的 計 劃 。 所 謂 幼 吾

幼 以 及 人 之 幼 ， 老 吾 老 以 及 人 之 老 ， 我 們 是 喜 愛 孩 子 也 敬 愛 長

輩 的 中 生 代 。 當 然 ， 對 孩 子 的 教 育 觀 點 或 有 些 許 出 入 ， 我 是 那

種 不 厭 其 煩 、 婆 婆 媽 媽 ， 好 為 人 師 型 的 ， 她 則 是 充 滿 愛 及 溫 柔 ，

放 任 體 恤 型 的 ； 無 為 而 治 是 她 的 論 調 ， 我 是 有 教 無 類 ； 所 以 有

時 我 不 客 氣 的 批 評 她 太 溺 愛 孩 子 ， 她 則 反 應 極 快 的 將 我 一 軍

「 那 他 也 是 您 的 兒 子 ， 就 請 您 老 人 家 好 好 管 教 了 。 」 當 然 ， 教

育 孩 子 是 需 要 歲 月 的 洗 禮 ， 需 要 生 活 感 情 的 培 養 ， 而 不 光 只 是

憑 著 倫 理 感 情 的 認 定 ， 每 一 年 我 只 有 少 數 幾 天 的 生 活 經 歷 和 為

為 一 起 ， 交 談 有 限 ， 操 練 更 是 有 限 。 我 覺 得 愧 對 為 為 是 自 覺 對

他 的 愛 不 夠 寬 厚 ， 為 他 禱 告 的 時 間 也 不 夠 ， 又 何 能 反 要 求 他 什

麼 呢 ？ 正 如 有 時 我 們 給 孩 子 的 指 標 不 夠 明 確 而 要 求 卻 過 高 ， 當

孩 子 徬 徨 有 所 疑 問 時 ， 我 們 又 是 否 真 有 那 足 夠 的 耐 心 與 愛 心 去

指 引 他 ？ 教 導 他 有 關 聖 經 智 慧 的 言 語 ？ 有 否 付 出 足 夠 的 空 間 讓

他 學 習 成 長 ， 接 受 成 敗 ？ 我 只 知 道 孩 子 是 上 帝 給 的 禮 物 ， 喜 不

喜 歡 ， 都 應 欣 然 接 受 ， 而 忽 略 了 有 時 我 們 也 同 樣 需 要 被 孩 子 所

教 育 ， 對 為 為 ， 我 汗 顏 ， 對 明 善 ， 我 羞 愧 ！

明 善 還 有 一 位 小 妹 明 倫 定 居 在 台 灣 ， 宣 媽 媽 返 台 時 ， 我 們 也

會 聚 首 ， 大 姐 明 真 偶 而 也 會 來 台 探 親 ， 惟 獨 和 明 智 、 明 美 互 動

較 少 。 但 就 我 所 認 識 了 解 的 這 一 家 人 ， 真 是 如 宣 媽 媽 為 兒 女 所

取 的 名 字 真 、 善 、 美 再 加 上 智 慧 及 人 倫 （ 依 序 是 明 真 、 明 善 、

明 智 、 明 倫 及 明 美 ） ， 我 笑 宣 媽 媽 野 心 好 大 ， 囊 括 人 間 至 真 、

至 善 、 至 美 。

在 德 州 ， 和 明 善 常 有 往 來 的 好 友 群 中 ， 我 熟 悉 的 有 我 的 老 師

李 文 貴 、 任 務 宜 一 家 ， 陳 時 良 、 李 筱 茵 一 家 ， 李 敏 求 、 ELIKA

一 家 ， 赫 治 華 、 李 筱 芸 一 家 ， 以 及 開 餐 館 的 史 信 海 、 沈 人 曄 一

家 。 每 年 我 回 來 ， 我 們 必 定 會 幾 家 人 聚 集 一 起 ， 好 像 大 團 圓 ，

特 別 是 在 感 恩 節 或 大 慶 典 時 ， 信 海 夫 婦 總 是 會 停 止 營 業 一 天 ，

開 放 邀 請 所 有 的 朋 友 到 他 所 經 營 的 餐 廳 GOLDEN CHINA 去 慶 祝 ，

已 成 慣 例 。 有 一 年 我 侄 兒 祈 賢 搭 乘 明 善 的 車 子 ， 居 然 不 勝 酒 力 ，

醉 吐 在 她 車 上 ， 弄 得 一 團 糟 ， 當 時 我 人 在 台 灣 ， 只 聽 說 那 是 一

部 很 好 的 新 車 ， 治 華 才 剛 剛 幫 忙 明 善 選 購 的 ； 這 樣 的 消 息 傳 來 ，

令 我 甚 覺 不 好 意 思 ， 很 想 向 明 善 說 聲 抱 歉 ， 而 明 善 本 人 卻 隻 字

不 提 ， 連 句 抱 怨 也 沒 有 ， 宛 如 沒 有 發 生 過 。

她 在 教 會 的 服 事 很 多 ， 好 像 太 多 的 愛 需 要 給 出 去 ， 經 常 參 加

團 体 的 探 訪 、 關 懷 或 青 少 年 工 作 ， 服 事 主 不 落 人 後 ， 有 時 我 來

去 匆 匆 ， 回 來 德 州 有 事 想 聯 絡 祖 琪 、 祖 琛 ， 她 正 巧 又 要 到 教 會 ，

便 會 順 道 為 我 傳 訊 ， 因 為 她 們 同 在 聖 母 軍 團 体 裡 ， 她 們 的 忠 心

及 熱 忱 是 一 致 的 ， 相 信 主 自 會 紀 念 ！

一 九 九 六 年 ， 我 應 邀 到 印 尼 雅 加 達 為 敏 求 提 親 ， 敏 求 是 國 際

奧 賽 溜 冰 項 目 的 國 際 裁 判 ， 被 印 尼 一 個 大 財 團 聘 用 ， 結 識 當 地

名 媛 MR. TANTRA 教 授 夫 婦 的 掌 上 明 珠 ， 基 於 情 緣 ， 我 奉 命 前

往 作 紅 娘 ， 正 巧 明 善 返 台 ， 得 知 我 的 任 務 ， 毫 不 猶 豫 的 答 應 相

陪 作 伴 ， 一 路 飛 往 印 尼 ， 成 就 了 一 樁 美 好 的 異 國 良 緣 ， 也 飽 嚐

了 印 尼 風 光 及 吃 遍 美 食 ， 之 後 她 還 飛 往 泰 國 去 見 另 一 位 好 友 ；

另 有 一 位 好 同 學 在 西 班 牙 ， 就 我 所 知 ， 她 在 聖 心 女 中 的 好 同 學

遍 佈 在 世 界 各 地 ， 她 不 僅 是 桃 李 滿 天 下 ， 還 相 識 滿 人 間 。

七 月 二 十 六 日 我 在 台 灣 高 雄 意 外 接 到 為 為 電 話 ， 告 知 明 善 當

天 早 上 昏 迷 在 家 ， 被 送 往 醫 院 。 我 寧 可 相 信 這 是 一 個 惡 作 劇 的

電 話 ， 但 是 當 我 打 回 美 國 給 宣 媽 媽 時 ， 證 實 這 一 切 ， 心 裡 慌 亂 ，

一 時 失 事 ， 竟 放 聲 而 哭 ， 哭 我 好 友 ， 逢 此 遭 遇 ， 反 要 宣 媽 媽 回

過 頭 來 安 慰 我 。 並 告 以 明 真 、 明 美 已 陸 續 趕 到 ， 明 智 的 姻 親 舅

子 志 榮 夫 婦 也 從 旁 相 助 ， 代 女 愛 榮 更 是 日 夜 不 眠 隨 伴 在 側 多 日 ，

其 間 更 有 多 少 認 識 她 、 愛 她 的 神 父 、 教 友 、 朋 友 們 絡 繹 不 絕 前

來 探 望 ， 祈 求 父 神 施 恩 。 病 房 外 人 潮 不 斷 ， 病 房 內 明 善 安 穩 靜

享 她 獨 擁 的 平 和 ， 一 點 也 不 理 會 這 塵 世 間 的 紛 擾 、 喧 嘩 ， 雖 然

她 始 終 緊 閉 著 雙 眼 ， 不 發 一 語 ； 想 必 也 能 感 受 到 慈 母 的 聲 聲 哀

嚎 ， 姐 弟 妹 們 流 不 完 的 眼 淚 與 婉 惜 ， 以 及 兒 子 的 千 呼 萬 喚 ， 友

人 的 聲 聲 不 捨 ！

八 月 一 日 下 午 五 點 ， 明 善 卸 了 世 上 所 有 的 重 擔 及 勞 苦 ， 直 奔

天 國 去 享 她 應 得 的 福 樂 ， 既 已 安 息 主 懷 ， 我 祝 福 她 一 路 平 安 ，

也 不 再 以 她 的 名 言 反 問 她 「 不 是 說 好 ， 不 許 輕 易 離 開 德 州

嗎 ？ 」 當 我 由 台 灣 趕 來 時 ， 一 片 寂 靜 的 夜 空 裡 ， 也 只 留 下 我 自

己 的 回 應 ─ ─ 德 州 是 接 近 天 堂 的 地 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