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year

宗教與文化如同血與水,在人生當中是不可分的。這幾年來不僅是華人有許多宗教組織的建立,其他的各個少數族裔也不例外,都有以他們的母語為主的組織和宗教活動。雖然當代來自東方的北美第三波移民,人數大受限制,沒有像十九世紀來自歐洲的那麼多,但是相同的,東方人也把自己的信仰帶來了。即使基督宗教本來是歐洲人傳去的,現在卻難於脫離東方的母語。那些在城中區的老教堂,當年也都是各種歐洲族裔所蓋的,也曾經用他們自己的母語宣道和祭祀。語言是表達人們對真理之領會的工具。它必須能直接的,令人滿意的,傳達內心深處的感受。

功成身退的僕人


周道

美國德州達拉斯有一群華人自己建了一座教堂,名稱叫做天主教達拉斯耶穌聖心堂,原先英文叫做 Mission of the Sacred Heart of Jesus,當初是葛蘭姆主教 (Bishop Charles Grahmann) 批准的名字。 從英文名字上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個小型的傳教團體 (Mission),還稱不上是一座正式的堂口(Parish)。一個當初以留學美國的華人為主的信仰小團體,經過二十多年一步一腳印的成長,終於成為全美國唯二的華人天主教堂 (另一個是德州休士頓的美華天主堂), 究其原因,不是因為教友人數多,也不是因為他們學問比較高,知識比較廣,更不可能是他們財力雄厚,借貸容易。比起東西兩岸,大小城鎮,華人數目,教友數目,再怎麼比,怎麼看,這個團體絕對從後面數起比較快,那麼究竟為什麼達拉斯可以有一座完全屬於華人的教堂呢?追根究底,是因為這裏有過一位本身就是德裔第三代移民的葛蘭姆主教。他非常尊重各個族裔的傳統文化,更願意各族裔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所以達拉斯有華裔,越裔,韓裔,非裔,黎巴嫩裔和印度裔等教堂的成立。因為自己曾經參與教會的義工服務,因著職務,有機會接送主教並且跟主教請益。記得有一次葛蘭姆主教曾經私底下跟我說,從小,他們家裏都是講德語,可是因為本地長大的孩子都是以英語為主,很自然的他對講德語就產生了一種先天上的抗拒心理,長大以後,祗要講起德語,總是結結巴巴,但他卻不以為意。等進了修院之後,有一年暑假他和同學到歐洲旅行,回到自己老家拜訪,那時候,他突然意識到他想要暢快的跟自己老家的親友交談,於是他當下就決心仔細的聆聽,並且暗暗的練習,沒想到兩個禮拜以後回到美國,他的父親對他德語進步的速度驚訝得不得了。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在德語的練習上就不再抗拒,並且造就了他日後說得一口標準德國話的能力。主教講西班牙話也是一流的,原因是德州與墨西哥毗鄰,主教座堂在達拉斯市中心,平常日子墨西哥教友眾多,我曾聽過他以西語講道,流利得沒得話說,葛蘭姆主教又是普世博愛會的成員,一位十分支持「合一運動」的主教,對於基督友教的對談交流,甚至回教兄弟的互訪請益,更是不遺餘力。個人有幸參加過瑪利亞之城活動 (Mariapolis) ─普世博愛會的年度避靜,深深體會主教的謙遜和他平易近人的風範。因為主教的開放與支持,耶穌聖心堂十多年前就有了專屬自己的堂口。兩年前搬進了新家,佔地更為寬敞,也吸引了更多附近的居民。今年五月一日葛蘭姆主教正式榮休,在他退休之前,因著本堂彭保祿神父的努力,他核准了我們教堂成為一個正式的族裔堂口 (NationalParish),並將我們改名為 The Sacred Heart of Jesus Chinese Parish Plano。這是主教臨行前特意送給我們一件足以增加我們未來發展潛力的大禮物。

主教從1990 年調任達拉斯,一共擔任達拉斯主教十六年,說實的,在這十六年當中,他的牧靈生涯,並不好過,尤其是十年前法院判賠一億一千九百萬的民事訴訟,把他整得幾乎喪命。然而他在痛心疾首的打擊下,痛定思痛,帶領著整個教區從祈禱與補贖中重新再出發。今年在他退休之際,教區的報紙曾經發表一篇訪問他的專文,主教對所問問題的回答真的令人沉思不巳,從他的回答當中真可以讓我們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熱火與真誠是多麼的令人感動。專文中的問題是這樣的:「如果你在過去的十六年當中,能夠改變什麼,那麼它將是什麼?為什麼?」主教說:「首先,在我上任之初,我對這教區的眾人和在這裏的生活形態不太了解,這個教區貧富的差矩相當的大,所以要是我能夠強制性的去改變什麼的話,我要改變的是那些人心。我要他們把他們多餘的去和那些不足的人分享,我也願意對強權與控制發出挑戰,我要邀請眾人合成一個肢體並且彼此服務,尤其是服務那些貧窮的人,需要的人。我在任的後期,愈來愈清楚這種需要。坦白說這樣子的意識,讓我更覺憂傷。富貴與貧窮之間,擁有與缺乏之間,它們的鴻溝分隔得有多開?要是我能強制性的去執行“改變什麼”的話,我是願意挑戰那些人改變他們的心。」

主教不但有一個悲天憫人的胸懷,他更有一顆謙遜的心。記得2002 年將臨期避靜,我大膽的邀請主教來主持及帶領我們,並且邀請普世博愛會的成員幫忙帶領青少年及兒童的避靜,那年我們在達拉斯教區的避靜中心(Formation Center)過夜,主教不因為我們團體小,人數少而拒絕,相反的他還欣然接受,並且堅持自己開車來回,不用花我們的時間精力去接送。不僅如此,那次避靜,他的開場白是這麼說的:「我來到你們中間,先要向你們道歉,因為我不會說你們的語言,這是我的不足,希望你們能夠包涵。」他說英文,也會刻意的放慢速度,好確定我們懂得他所說的是什麼?他對當時參與避靜者的講道,尤其是鼓勵我們「活在當下並且第一個去愛,不祗去愛你喜歡的人,更去愛那些找你麻煩,對不起你的人」的道理,現在回想起來,都仍然覺得言猶在耳,不敢或忘。

去年四月的一個星期天,葛蘭姆主教要來我們堂口主持堅振彌撒。那時候我一大清早就出門去接主教,到了主教宿舍,他早巳穿戴整齊在那兒等我了。接到了他,我們再驅車往教堂出發。我們一邊開車,一邊有說有笑的閒話家常,很快的就到了教堂,那天有十一位青少年及成人領受堅振聖事,這實在是一件令人喜悅的事。領受堅振聖事就是領受聖神,因著所領受的聖神,以衪特別的力量充實我們,使我們責無旁貸的在生活當中,用我們合一的言行,去宣揚和維護我們的信仰,更因著聖神的帶領,使我們在日常生活中成為耶穌基督真實的見証人。堅振聖事給了我們屬神的印記。伯多祿和其他的宗徒們就是因為五旬節領受聖神後,從起初躲躲藏藏怕自己就是下一位被捉拿處死的怯懦者,一變而成為維護聖教會勇敢堅強的奮鬥者。

那一天主教的証道,道理深厚,卻淺顯易懂,他強調我們在這黑暗籠罩,是非不分,價值錯亂的世代中,要我們用言行合一的態度活出來,使自己成為地上的鹽,世上的光。主教在主持完彌撒,吃完中飯,在眾人的揮別中,我開車載他駛向回程的路。一路上主教分享著他與拉辛格樞機交往的事蹟。拉辛格樞機就是現任的教宗本篤十六世。他跟我說,每回見到拉辛格樞機,總有機會跟他一起散步,祈禱,而最後總是以擁抱親頰而不是以親吻權戒的方式來告別。說著說著我們就到了主教府,這回輪到我了,我說:「主教,我也不親你的權戒了,可不可以跟你抱抱,親親你的面頰? 」葛蘭姆主教哈哈大笑起來說:「Sure, Why not?」於是在親切的致意中告別了主教。為我而言,這趟我擁抱了從耶穌以來的宗徒繼承人,擁抱了磐石,擁抱了教會。如今,主教功成身退,隱居幕後,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會懷念我們,並且會繼續的為我們堂區祈禱,不論我們還有沒有機會再在這個世界碰面,衹要有心,因著天主的恩寵,我相信將來我們一定會在天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