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year

宗教與文化如同血與水,在人生當中是不可分的。這幾年來不僅是華人有許多宗教組織的建立,其他的各個少數族裔也不例外,都有以他們的母語為主的組織和宗教活動。雖然當代來自東方的北美第三波移民,人數大受限制,沒有像十九世紀來自歐洲的那麼多,但是相同的,東方人也把自己的信仰帶來了。即使基督宗教本來是歐洲人傳去的,現在卻難於脫離東方的母語。那些在城中區的老教堂,當年也都是各種歐洲族裔所蓋的,也曾經用他們自己的母語宣道和祭祀。語言是表達人們對真理之領會的工具。它必須能直接的,令人滿意的,傳達內心深處的感受。

「父在你們求祂以前,已知道你們需要什麼」(瑪六:8b)

周瓊華

 

六年前即二○○一年,我們帶著當年十五歲的大女兒張欣,各自背著健行所需的衣物、食品及帳篷、睡袋等約四十磅左右,徒步穿越大峽谷。從北緣下山,攀登南緣,五天四夜,全程共二十三哩崎嶇陡峭的山路。一如女人生孩子般,肉體的痛苦消逝後,大峽谷那教人讚嘆的美多年來仍吸引著我們,呼喚著我們。

當隊友之一提議再遊大峽谷時,沒有猶豫甚至是興奮的,我們夫婦一口便答應了。因為元生早就已決定等小女兒張娟夠大時,帶她去大峽谷一趟,而這機會如水到渠成般欣然的敲門。六年之後,我們這一夥同伴都加了歲數,樂以「輕鬆」的方式去經驗大自然,從全程健行變成半程,其餘的是水路方式,以皮筏順著科羅拉多河貫穿大峽谷出山。經過一年有餘的籌劃,團員們數次聚會研商,所有的細節都安排妥當,就等時間來到。

五月中旬我開始牙痛必需看醫生。引起牙痛的原因約有四種:牙肉發炎、蛀牙、過敏性牙痛、及濾過性病毒(Virus)。經過資料交換後,牙醫診斷我是濾過性病毒的口腔疱疹(Oral Herpes),也就是中國人說的「火氣」(Cold Sores/Fever Blisters)。濾過性病毒目前沒有治療的藥,醫藥所能做的只在減低病人的痛苦程度及縮短病期上。因此牙醫開止痛藥給我回家服用。然而我的「火氣」大肆爆發,不但不能進食,且必須交替吃著藥房的成藥(over the counter)及醫生處方(prescription)的止痛藥來減輕我的苦楚。牙醫說我病況的嚴重性並不常見,也許終生只此一次且第一次通常最嚴重,下回一有徵兆立刻與他連絡,可用藥物控制。一週後因我疼痛難當且繼續擴張,再度回去看他,他見我牙疼由右上方擴展到右下方,整個右半邊頭頸肩都因此而僵硬疼痛,特請同診所的牙醫哥哥一起會診,決定再配合類固醇治療來減少牙床紅腫發炎,此外我的上唇也有一、二個水泡。他們給了我很大的安慰並深信我會在大峽谷之旅前好起來。所以那一星期止痛藥加上類固醇,使我日夜不停的睡,一連四天的平日彌撒都沒去望。

通常潛藏在人體內的濾過性病毒會在生活壓力下、日曬下從冬眠狀態下復甦,或是與病人直接接觸下受感染,再不然就是自身的免疫系統太弱,病毒因而可以得逞。由於無藥可「醫」病毒,只能朝減輕嚴重性及縮短病期二個方向進行,來自本身的抵抗力才是主要病癒的力量。這使我想到園藝,我們可以為花草選擇泥土、位置,為它們施肥、澆灌、除草、修剪,但長得好與不好,是靠它內在的生命力,那神秘不可測的力量,那人不可為,不可做,無法扭轉的無形奧秘。然而當我們在一旁打邊鼓,看到豐收、美景常會自鳴得意,把豐碩與美好歸功於自己的計謀、努力、聰明、知識、愛心、創意…,驕傲這個原罪又悄悄的再次得勝。

這次的病痛讓我經驗到人的極限–個人免疫系統薄弱和醫藥科技的限度–使「促媒」無法達到預定的效果,教我意識到生命力的可貴,進而更了解生命是件禮物,而禮物來自無條件的愛。當我第三次躺在牙醫診所內的座椅上,讓細心溫文的牙醫檢視我的口腔和潰爛變形的雙唇,距我們的大峽谷之行只有四天了。他開了三張藥單,且要求我重新考慮即將成行的科羅拉多河漂流之旅。由於疱疹由內至外仍興旺的萌發,且一顆大牙因牙肉發炎紅腫而給細菌開了門戶,引起繼發性(Secondary) 感染,如服用抗生素無效,有拔牙之慮。聽他如此說,我失望的流下淚珠,不為那顆牙乃是那殷切盼望的旅遊,因這病痛起了變化。我心好難過,那是我最愛的地方之一,現在卻因口腔病痛逾時不癒,有被迫取消的憂慮。服用牙醫開的藥後,躺在床上休息,同時和天主哭訴我的失望與希望,突然飄來一個念頭「露德聖水」!我立即飲下聖水,當時是週二下午一點鐘左右。稍晚,我研究分析大峽谷旅遊,於我最大的挑戰是下山谷那一程,如有驢可騎,則可保持我較多的體力;不意外的,這需早早預約的騎驢已售盡,唯有等人退出佔缺。在這微妙的時機,突然接到江綏蒙席問候的電話,免不了跟他哭訴一番,「我在聖體前為妳祈禱」他慈愛的說。當日望彌撒時,把「去與不去」的決定全盤交給天父,求自己真正能承行祂的旨意,並為隊友們祈求旅遊平安。我仍照牙醫的規定繼續服用沒有療效的藥。

次日清晨四點起來上廁所,覺得嘴唇不太一樣,一照鏡子我不停的讚美天主,感謝聖母媽媽,我的嘴唇癒合了好多好多!膿癤都奇蹟般的痊癒,冒出頭要萌生的水疱都消逝了,此時我的嘴已回原狀,只像冬日時有些脫皮而已。早上八點接到牙醫關懷的電話,告訴我他到處諮詢專家、長老、學校教授得到的建議、資料等,電話中他大概無法意會「好很多」究竟好到什麼程度。這一天我可以較正常的吃東西了。

中間只隔了一天再去檢查,診所中的人見我的嘴唇恢復原樣,都為我高興。牙醫卻不贊成我成行,因為從病歷發展過程來看,原本一到二週可痊癒的病,於我卻長至四星期仍未完全了斷,他擔心我有隱藏不彰的健康問題。尤其我的旅遊方式是極具體能挑戰的戶外活動–健行、露營、急流皮筏(White Water Rafting),加上遠離城市和醫療設備,危險性太大,他不希望這終生難得的旅行,成為我人生最後的旅遊。我跟他說喝了聖水短短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內,疱疹迅速的癒合是天主回應我的祈禱的記號,這位有愛心也以所學去做傳教士(Missionary)的年輕醫生說:「我相信!耶穌是最偉大的醫生,我是為祂工作,科學再進步仍有太多無法解釋的東西,當然妳有最後的決定權,如果不出城,下週二再回來檢查(三個工作天後),否則就等妳回來後立即來診所。」

病了這麼久,原本希望拿到醫生的許可出門,卻意外的拿著專家分析判決後的反對意見。這些日子家人的心情跟著我的病情起伏,元生問我決定如何?我繼續尋求天主的旨意,因在外辦事,故請他幫我打電話到國家公園問騎驢的空缺,結果在這節骨眼上竟然有!這是我向天主要的第二個記號。但是他們要求騎驢下山,也必須騎驢上山,與我的如意算盤不符。最後就是試大女兒了,隔一天就要出門,如她願意佔我的缺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但她的答覆是「否」。審視天主給我的回應都支持我成行,雖然每個記號都有一個小但書,大方向卻很明顯。於是我帶著感恩及祂的祝佑走入祂浩瀚無邊的愛中。

一週來每天二十四小時不停的曬,白天曬太陽,晚上曬星星,筏友們中數人的嘴巴起了「火氣」,而我這原本因「火氣」不能參與的人,卻沒有再得「火氣」。在旅遊結束前的最後分享時,我公開這個故事,驚訝了同筏共遊的人,筏長打趣的說:「妳分享的時機正好呢!」

回到達拉斯帶著旅行後的疲憊,第五次為同樣原因而躺在牙醫座椅上,他仔細檢查我的口腔後,告訴我出門前那一顆被感染的牙齒,雖被抗生素控制著沒有發炎,但這一週來牙根卻有骨質流失的現象,此顆大牙需要用兩位專科醫生來保住它或者拔掉。從我因口腔病毒去診所看他到此為止,他只收我第一次的費用;以後四次,每一次一個小時的診斷、x光片及藥單都不再收費,雖然我強調願意付錢,但他不接受。說真的,這跟其他執業醫生的作法非常不同。再回去拔掉將會是禍根的大牙後,算是最後的總結了。這戲劇化發展的口腔病毒,擴大我對牙醫服務範圍的認知,戲劇化的治癒及乘興去、盡興歸的旅遊給我個人、家人、友人一個真實神愛的見證。然而這長篇的經驗分享只是五個星期病痛的後段插曲,之前我把這苦痛奉獻給耶穌聖心,祈求母親很快能皈依天主而領洗。我靜待天主的回應。

2007年6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