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year

Our community has more than twenty years of history in Dallas. What began as five or six families coming together to study the Bible and pray together, quickly became a community that regularly gathered at nearby churches for Masses and meetings. As the numbers grew, they requested that the Diocese of Dallas help establish a permanent Chinese Catholic community in 1990. In 1992, we put our money together and purchased a small office building in Richardson, Texas. By the end of 1993, we had renovated it to become our sanctuary and activity hall. With the guidance of priests seconded from Taiwan and the enlightenment of the Holy Spirit, our small community grew stronger in numbers and in faith.

嵐陵鐘聲

王念祖


星期天的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照在床頭時,我仍慵懶的不願起身. 心想距離十一點中文彌撒時間還早得很呢!翻個身,才驚覺到原來「夢裡不知身是客」,這裡不是早已成為我第二故鄉的德州達拉斯,而是我出差客居將要停留兩個月的法國「嵐陵」.看看鬧鐘,九點不到, 就已看到耀眼的陽光,雖然氣溫仍是偏低,還是教人喜出望外。

來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法國北海岸小鎮將近一個星期了,每天都是淅淅瀝瀝的淒風苦雨,讓我對德州的艷陽換了極度的相思。披上夾克,走到我的三樓小公寓陽台。欄杆上仍然滴著夜裡風雨留下的水珠。放眼望去,藍天淡淡的彩虹下,可以看到不遠處三座古老教堂的尖頂與鐘樓,曾經出過許多聖人聖女的法國,果然不同凡響,即使在這麼樣的一個小城,距我居處不超過十五分鍾腳程內,竟然就有這麼多宏偉的天主聖殿。

我唯一的苦惱是,一直無法得知這些教堂的主日彌撒時間。來到這裡後,我在三所教堂附近兜轉過幾次,曾經試著詢問鄰近的商家,但在這個幾乎沒人懂英語的鄉村,堆著滿臉諂媚的笑容借問路人的結果,得到的答覆竟是簡單明瞭的“Church? Me No church!”。在公司裡的法國同事, 大多數在公事上藉著比手畫腳,還勉強溝通,但要閑聊時,雙方就都免不了要搜盡枯腸,面紅耳赤的要將對方能瞭解的英文單字,一個個擠出來,只有一個英文尚稱順暢的半百老頭,也就成了我每天午餐時死纏活賴的聊天對象。“天主教友?” 他很努力找出了正確的文法說:“I was”。猶豫了片刻後又說:“我也算是吧。”問起原因,他搖搖頭,毫不隱誨地說:“教宗太保守了!要求年輕人沒有結婚就不能做愛,簡直是莫明奇妙,做愛又不能用保險套,還要怪愛滋氾濫是由於性開放”。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代表多少法國人的浪漫思潮,但我知道,要向他探聽彌撒時間是不可能了。

雖然不知道彌撒時間,我仍然決定去闖一闖,碰碰運氣,心想也許這裡就如一般的美國教堂,主日彌撒從早到晚,總該有好幾台吧!距離公寓最近的第一所教堂坐落於貫穿小城的「嵐陵河」邊,佔地廣,建築雄偉,卻有高高的圍牆阻隔了整個堂區,儼然一種矜持的高傲。雖是主日早晨,卻依然不見一人,我在鐵閘門外張望了許久,只好倖倖然的離去。心中想到的只是李家同教授描寫德勒莎修女的文章:「讓高牆倒下」。

到達相距不遠的第二所教堂時,已經將近早晨十點了。這所石頭建造的教堂,若從石碑銘文的日期來判斷,至遲1817 年就已屹立在這山坡上了。庭院中高高聳立著數十呎高的石柱,柱的頂端,是已受百年風雨侵蝕的十字苦架。若非庭院中仍有些盛開的盆景,看到那斑剝沒上漆的原木大門,與出奇安靜的四周,真會讓人以為這已是個廢棄的古城堡。繞著教堂四周,試過了每一扇緊鎖的木門,我開始懷疑這個浪漫的國家,是否仍然沉睡在昨夜週末的激情?莫非這應證了曾久居歐洲的彭保祿神父的慨歎:“有「教會長女」之稱的法國,現在不進堂的人,佔了百分之九十”?

獨自徘徊了近二十分鐘,我懷疑自己是否還有信心再去敲第三所位在小山丘頂的教堂大門。正要放棄離開時,突然聽到渾厚響亮的教堂鐘聲響起,連續不斷十數秒鐘,像是在召喚遊子歸鄉。那種我只在老電影中聽過的鐘聲,這一刻卻是這麼真實親切的在耳邊響起。異地他鄉的孤寂突然像潮水般湧上了心頭,讓我思念起達拉斯的教會與朋友們。我無法相信,此刻我迫切要進入聖堂的小小渴望,竟是這樣遙不可及。望著高高石柱上的耶穌苦像,我近乎悲淒地向祂說:“主啊!請不要就這樣離棄我!

Lannion_1在石柱下出神竚立了不知多久,才被身旁緩緩的腳步聲驚醒,看到一位老太太推開了一邊不知何時已經開了鎖的側門,進了教堂。門口不遠處站著一位衣衫襤褸,正在抽煙的長髮中年男子,後來我才知道,他的出現就代表彌撒將要開始,因為那是他開始蹲在門口乞討的時機,我指著門,儘可能地模仿著法國口音,問了聲”Messe?” 〈法文彌撒的意思〉:他點點頭,做了認可的表情。怯生生的,我推開沉重的木門,立即映入眼簾的是古老歐洲教堂的拱頂、雕像、石柱、與彩色玻璃。偌大的堂內只坐著三、五位鶴髮雞皮的老者。陸續走進來的幾個人也都顯得步履蹣跚,甚至拄著柺杖。除了一位跟著老祖父同來的小女孩外,我似乎是唯一的七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了!是這一代已經失落了,還是如我那位法國同事說的:「我不知道我是否還相信天主,但是現在年紀老了,有時又會想到死亡這個問題」?

悠揚悅耳的管風琴聲響起,兩位老神父及一位執事在輔祭的前導下,緩緩地進了聖堂。也從這時候開始,一直到彌撒進行了十來分鐘,陸陸續續的進來了好幾十人。看到這情景,我不進莞爾,但並不是因為這些後來的人把平均年齡降低了許多,而是我想到原來「彌撒遲到」竟也可以成為「全球化」的共同議題!劃了十字聖號,老神父開始致候詞,雖然聽不懂他的言語,但他語調中透出的虔敬與熱情依然深深地觸動了我。彌撒中,當所有教友都領完聖體後,神父注意到前排有個熟睡在推車中的小嬰兒,還沒接受降福。他走過去,蹲了下來,輕柔地為嬰孩覆手劃十字。他臉上的慎重與誠摯,彷彿面對的就是在馬槽中的耶穌聖嬰。祭臺邊兩個臉蛋紅撲撲,可愛的小輔祭,帶著童稚的憨笑望著這一切。而這一切讓我相信,這個美麗的國家仍是深受天主寵愛的「教會長女」。

雖然從頭到尾,整個彌撒中我只聽懂了「阿肋路亞」與「阿們」這兩個字,這卻是從我領洗十二年來最受感動的彌撒之一。當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的窗戶投射在我的臉上時,想到幾十分鐘前我才像與父母失散的迷途幼兒般心慌意亂,這一刻我只想閉上眼,靜靜地享受這回到家的溫暖。